自我记事起,我便跟着一个叫文娘的女子生活。
我一直以为文娘就是我亲娘,可文娘却说她并不是,她让我唤她姐姐。
在我三岁左右的时候,文娘支了一个馄饨摊,每日早出晚归,赚得些辛苦钱,那时我小,也无人看顾,文娘用绳子系着我的手,将我绑在馄饨摊的板车上。她忙的时候,我便坐在她的馄饨摊下挖土和泥巴玩。
馄饨摊虽不是什么大买卖,奈何文娘手艺好,养活我们二人倒不成问题。
后来我渐渐长大,到了读书启蒙的年纪,除去吃穿用度外,又多了去学堂读书的束修,家里的银钱开始捉襟见肘。
我与文娘说,我可以不读书,陪着她做小买卖,我不想让文娘这么辛苦。可文娘听了却很生气,第一次打了我。文娘哭着说,她这一生,只一个愿望,就是看着我好好长大,读书争气,将来能为我娘报仇。
我不知文娘口中的娘是何人,可看到一向坚强的文娘第一次落泪,我并不敢再接着问,我只答应文娘自己一定会好好读书,好好争气。
文娘为了多赚钱,接了许多活计,刺绣浆洗,去贵人府上做厨娘,给贵人梳头,成日里忙的要命。
其实我知道文娘聪慧机敏,写得一手好字,还会点茗插花,若她想,便可找个正经营生,赚更多的钱。
可文娘又是神秘的,她带着我,在一个地方总也待不长,认识我俩的人一多,文娘便会带着我搬家,去到下一个地方重新过生活。
那时我与文娘虽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,也不明白文娘为何执意如此,可有文娘与我相依为命,我依旧很快乐。
小时候文娘会在我害怕睡不着时,抱着我轻轻唱歌,哄我睡觉。有时我在睡梦中醒来,发现文娘在油灯下看信,边看边哭,可我不敢问,甚至不敢让她知道我发现她在哭。我怕有天文娘会对我说,让我去找自己的亲娘,我怕她会丢下我,不要我了。
就这样我与文娘相依为命,一直到了我十岁的那天,文娘煮了长寿面给我庆生。
吃着那碗长寿面,我抬头看着面前的文娘,心中苦涩。
这些年,她辛苦劳作,一心一意的将我拉扯大,从不提成亲的事,我十岁这年,文娘真的成了老姑娘了。
看着她已经有些皱纹的眼角和因干粗活而变得粗糙的手,我真的很难过。
于是我故作镇定,劝她遇到好人便嫁了吧,我已经十岁了,这些年虽四处漂泊,可每到一处便入学堂读书,识字作诗都不在话下。我可以去寻那些做买卖的店铺,到店里做个学徒,很快也能养活自己。
文娘却笑笑,摸着我的头,说她哪都不去,只盼着我健康平安,快快长大。
那天的长寿面格外的香,吃过饭,文娘让我别熬夜读书,早些休息,说完便回隔壁屋子去了。
是了,在我八岁时,文娘便不再与我同住,虽条件艰苦,她仍在屋子旁边的杂物间收拾出一个很小的空间。
她说她夜里要刺绣缝补,点灯会影响我睡觉,在隔壁杂物间住下正好,她身量小,不耽误她休息,还能多做些活计。
那日如往常一样,我依旧温书到深夜,看到文娘屋里的灯熄灭了,我才睡下。
可夜里,我突然被外面异常吵闹的声音惊醒,似是有什么人在外面吵架。很快,争吵的声音变成了翻找和打斗的声音。
我心下着急,套了件衣服就想出去,到门口我才发现门窗都被锁了,怎么都推不开。我心急如焚,在屋内大喊文娘。
我担心她在杂物间会被人误伤,懊恼着为何要同意她去杂物间住,若此时我们还在同一间屋子住,此刻至少我们身边还有彼此。
不管我怎么喊,文娘一直没有回应,外面的打斗声还在继续。
我那时还是个孩子,平日里虽帮着干活,到底瘦弱些,况文娘一直将我保护的很好,我很少与人争斗,更没见过这样的场面。
我四下看了看,发现屋里有文娘做针线活用的剪刀。我于是拿起剪刀冲到门口,划开窗户焦急的往外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