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衍忽然抬头,笑道,“殿下龙精虎猛,也会燥得受不了?”
袁珙也婉儿道,“恐怕殿下是心里本就燥!不管吃什么血,都是燥!”
外面,忽然又飘起小雪,朱棣擦去嘴角的残渍,看着脚下的城市,“如此江山,本王如何能不燥?”
说着,朱棣站起身,走到窗前,伸出手,任凭雪花落下,融入掌心的纹路,“少年时,本王随军征战南北,看遍了大明广袤如画的锦绣江山。
那时本王就想,好男儿当有四海。
北起冰雪之处,南达大海之边,东见朝阳,西看日落。
”
“可是现在,本王只能坐于一隅,于冰雪之中,遥想江南胜景,眺望无限江山!”
说完,朱棣手心翻转,掌心中那融化的水滴,慢慢落在桅杆上,微微的流动几下,又凝固住了。
“殿下心急了?”道衍笑道,“万里江山,殿下此时不过龙潜大海。
待拨云见日之后,天下谁还能拦得住殿下,一飞冲天!”
“难!”岂料,朱棣苦笑一声,“那小儿在京城之中,地位日益稳固。
本王观其人心胸手段,断不可用小儿视之!笼络朝臣,羽翼渐丰,文有天下读书人拥戴,武有功勋武将效死。
况且,他乃父皇亲立之储,有朝廷大义,士民之心!”
“民心有何用?殿下有天道!”
朱棣回身,“何为天道?”
“天地正道,万里江山唯英雄方能驾驭,殿下武功赫赫,那黄口小儿何德何能?他要做太平天子,可是这太平天下,是殿下等一刀一枪杀出来的,他何德何能,坐享其成?”
“天道乃是人心!将来殿下身为皇叔,自古以来莫说开疆扩土之皇叔,便如忠心耿耿如岳武穆者,最终还不是引得帝王猜忌?他越是聪慧,将来越容不得殿下您!”
“不但容不得你,也容不得其他藩王。
他削藩就是失了宗亲之心,违背了洪武祖制,就是逆了天道!”
“削藩也好,不削藩也罢,殿下早晚大祸临头。
他所惧的,乃是殿下等塞王手中的兵权,财权,政权。
所惧者,乃是殿下的武功大志。
”
说到此处,道衍美美的喝了一口酒,继续笑道,“况且,以殿下之志,真放了手里的一切,去京师之中日日对那小儿三跪九叩,任凭拿捏,殿下甘心吗?”
“呵呵!”朱棣的目光从窗外收回,“知我者,广孝也!”
“殿下有帝王之姿,亦是天道,若不取天下,恐祸及己身!”袁珙也道,“皇明圣朝,唯有在殿下手中,方能万年一统!”